遺失的葡萄酒——從古典時期到地理大發現的世界葡萄酒文明演變史
(第十七章)
第八幕:中世紀葡萄酒文明的驕傲——法蘭西玫瑰(三)
在卡佩王朝初期,王朝的勢力并不比地方上的諸侯強大多少,諾曼底公國出產著整個歐洲最勇猛的騎士,其財政是整個法蘭西的四分之一,阿基坦公國則坐擁拉羅謝爾和波爾多兩處葡萄酒產地,依靠葡萄酒貿易而富得流油,香檳地處德意法交界處,為歐洲大陸交通樞紐所在,商人們每年匯聚于此,舉辦年度交易會,香檳伯爵從中也獲利不少。法國境內雖然四分五裂,但相對于天主教世界的其它地區,由于各個封建領主強烈的獨立意識、成熟的政治軍事水平和保持均勢心理,法蘭西各公國之間相對和平,大的戰爭鮮有發生。以往和穆斯林、維京海盜以及馬扎爾人之間長期的作戰,騎兵相對于步兵其重要性愈發凸現出來,訓練強大的騎兵軍團越來越受到貴族領主們的重視。原來的騎兵多是從農民中選拔,慢慢地法蘭克貴族們也開始將自家的子弟送入行伍進行騎馬作戰訓練,期望他們成為一名優秀的騎士,到了后來,職業騎士漸漸以貴族出生的軍人為主,他們不僅家世顯赫,受過良好的教育,而且在保衛家園的作戰中表現英勇無謂,通過戰爭,這些騎士們獲得越來越多領主所授予的榮譽和普通百姓的稱贊,這使得騎士在一定程度上漸變成為一群精神上的貴族階層,他們有著一種較普通士兵更高的行為規范——騎士精神(英文chivalry,源自法文“馬”——cheval),為領主盡忠和獻身是作為騎士的最高榮譽。
和平時期沒有軍事戰斗,職業騎士們模擬戰爭所進行的馬上比武便成為了貴族老爺們室外娛樂的重要內容。而在宮廷生活中,高度發達的伊斯蘭文明通過伊比利亞半島直接影響著法國南部,大量歷史素材被吟游詩人搬上貴族城堡的宴會大廳,歌頌騎士與愛情,這些詩人的天賦感染著王公貴族,許多公爵甚至也成為了不錯的宮廷歌手,浪漫化的貴族意識形態開始形成并流行于法國宮廷以及英國的法語貴族階層,并逐漸散播到北方的意大利半島和德意志。來之不易的和平讓“上流社會”這一概念在法蘭西貴族階層心中所占比重越來越大,與普通平民相比,他們應該有著優越的家世,良好的教養,以及不俗的生活品味,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和對詩歌美酒的強烈熱愛。
宗教熱情、保衛家園和獲得無上榮譽是中世紀中期騎士強大戰斗力的主要源泉,在中世紀的一些短暫和平時期,騎士比武成為了歐洲貴族們主要的戶外運動,而在城堡內,來自今天法國南部普羅旺斯的吟游詩人讓貴族們的室內生活多姿多彩,傳奇小說和詩歌充斥著宮廷,日復一日被詩人們傳唱和演繹著,法蘭西民族今日的浪漫情懷正是在這一時期開始養成。
卡佩王朝對于王室權力的擴張與鞏固其節奏是穩定的,但在路易七世(公元1137-1180)在位期間這一穩態出現了轉折,路易七世與自己妻子阿基坦女公爵埃莉諾(Eleanor of Aquitaine, 約1122-1204年)因感情問題離婚,艾莉諾隨后改嫁金雀花王室的亨利,亨利在后來成為英格蘭國王,并身兼法國諾曼底公爵和安茹伯爵,艾莉諾改嫁導致了整個阿基坦公國并入英國(參見后期推出的法國篇波爾多之艾莉諾離婚案,到時會有詳細講述,此處按下不表),夫妻二人控制著除了英格蘭以外法國近三分之一的土地
艾莉諾離婚前后十年英國在法國地區的勢力范圍演變(紅色區域),其中,由于艾莉諾的改嫁,包括拉羅謝爾和波爾多在內的兩大葡萄酒產區一并成為英國的財產,在當時,拉羅謝爾的葡萄酒遠較波爾多葡萄酒著名,該地區葡萄酒的沒落是因為英法百年戰爭期間當地人民在親英和親法的問題上站錯了隊(參見后期推出的法國篇之波爾多)。
路易七世在離婚以后迎娶了香檳伯爵的女兒(路易與他的前妻埃莉諾所生的一個女兒在后來成為了香檳地區女伯爵,香檳地區則在1285年歸入法國國王治下),他們的兒子是后來法國歷史上大名鼎鼎的中興之主“尊嚴王”腓力二世(Philip Ⅱ, “Augustus” of France, 公元1180-1223在位,注意與古希臘文明篇中亞歷山大大帝之父腓力二世相區分)。腓力二世在位期間,法國王權有了狂飆式擴張,國王利用高超的軍事和外交手段,讓直轄的領土較過去擴大了四倍,1204年的布汶戰役,腓力二世擊潰英國與神圣羅馬帝國聯軍,英國人在法國的領土日益縮小,最后只剩下阿基坦地區,這多少要感謝腓力二世的對手,當時的英格蘭國王“無地王”約翰(埃莉諾與亨利二世所生第二子,為保住英格蘭在法國領土而在國內大肆征稅用于海外戰事,終于導致英格蘭貴族起義。1215年,貴族們逼迫約翰簽署《大憲章》,其內容雖多,但主旨只有一條,即國王不得任意征稅!洞髴椪隆返暮炇,被許多歷史學家看做是英國立憲制度的基礎)。至此,法國國王在軍事和經濟上首次超越了所有地方封臣,法國成為了13世紀歐洲的中心。腓力二世將巴黎選作法國首都,在這里統治著法國,而在他的后繼者們治理下,巴黎的人口在1300年達到20萬,成為歐洲最大的城市。下一次法國領土的擴張,則要等到英法百年戰爭了。
布汶戰役之前,腓力二世最具有威脅性的兩個對手已經謝世,他們分別是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巴巴羅薩還有艾莉諾與英王亨利所生的兒子“獅心王”查理,這三人曾經結盟發動了第三次十字軍東征,但這次東征行動不幸夭折(參見后期推出的十字軍東征篇)。正因巴巴羅薩與查理的早逝,腓力二世稱霸歐洲的計劃得以順利進行。布汶戰役以腓力二世完勝神圣羅馬帝國與英國聯軍而宣告結束,法國一時成為歐洲霸主,只不過,此時的法國領土尚未達到今日的規模,其境內也未完成統一。
英國與法國在公元1337到公元1453年的百年戰爭之前,應該說已經積累了數不清楚的恩怨,百年戰爭只能說是一個總爆發。在這場戰爭中英法雙方互有輸贏,然而,由于戰爭主要是在法國本土進行的,所以說在當時法國所受戰害更深。農家女孩貞德的出現,讓戰爭的天平開始向法國傾斜。17歲的少女貞德率領法國軍隊,指揮大大小小的戰役擊敗了英國人,并在1429年幫助法國皇太子在蘭斯大教堂成功加冕,即查理七世(1422-1461在位)。雖然貞德隨后被勃艮第公爵好人菲利普出賣給英國人處以火刑,戰爭的形勢已然是一邊倒,英國人在1453年撤離了在法國最后的一塊領地——加萊港。
圣女貞德以民族英雄的形象存在于法國人心中,一個農家小姑娘對于國家的熱愛,對國王的忠誠以及她在法國歷史上留下的濃墨重彩的一筆,這是之前任何一個法蘭西貴族,或者騎士所無法企及的。
百年戰爭喚醒了法蘭西人的民族意識,而圣女貞德則是其中的典型,這種民族的認同感,使說著相同語言,有著相同習俗的法國人越來越有一個統一的歸屬感。當然,這并不意味著法蘭西的統一是一個和平演變的過程,后來的法蘭西國王們諸多的軍事行動和政治陰謀依然不可或缺,1477年,路易十一(1461-1483在位)依靠武力奪取勃艮第,至此,法國今日的版圖基本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