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月前,在位于北京龍源文化創意園的“國際釀酒大師藝術館”籌備組辦公室,寧小剛接受了我的采訪。
之前他被行業所熟悉的身份有媒體人、策劃人、葡萄酒文化傳播專家、攝影師等等,想采訪他也是源于他的一些攝影作品。有了采訪的念頭后,我在網上查找他的資料,看著看著,腦子里突然迸出一個詞:活色生香——無論是他的作品還是他的經歷。
酒行業里像寧小剛這樣生動的人,不是很多。在他身上,有贊譽,也有爭議,憑直覺,這應該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有意思或者有意義,算是我做人物約訪的一個標準。
直到發現他正在籌備“國際釀酒大師藝術館”時,我改變了最初的采訪思路,決定把重點放在這件事上。之前從未有人這么旗幟鮮明地把釀酒大師和藝術聯系起來,但當這二者擺在一起時,你又能發現他們之間的確有著深切的關聯。
這么一個有意思的人,準備如何來做這件有意義的事?我很好奇。
查找到的資料中,有一個細節也打動了我。在3月份的一場活動上,茅臺季老接受了國際釀酒大師藝術館名譽館長的聘任,當時現場放了一段視頻,影像中,秦含章秦老稱贊季老為真正的釀酒大師。兩位老人在那一瞬間的交流,給了我很多觸動。我知道在這之前,寧小剛曾去過秦老家里,我想知道背后的故事,于是最終有了這次對話。
白酒和世界知名品牌相比一點都不差
魏琳:3月份你們在成都舉辦了國際釀酒大師定制酒峰會。
寧小剛:那是發布會,涉及到我們體驗館的推廣和招商,不是總館的。總館10月份開館,目前還在建設中,完成后才集中對媒體發布。
魏琳:目前總館籌備到哪一步?
寧小剛:現在主要是圍繞酒文化、釀酒大師、酒攝會俱樂部等內容,在開館之前先把周邊的文化生態鏈條打通,接起來。
魏琳:為什么會想到要做釀酒大師藝術館?
寧小剛:這要從整個酒行業調整的大環境說起,如今回過頭來分析,酒行業在文化和市場營銷方面有些偏離,完全依靠某種階層來支撐酒行業發展,是不太正常的。
聯想起歐洲當年在文藝復興之前是很黑暗的,受神學束縛。美第奇家族發現巨匠后,直接推動了歐洲的文藝復興,神本主義轉換到人本主義。那時候的巨匠,在文藝復興之前都是默默無聞的,躲在幕后,中國酒行業有一點像當時的“黑暗”,原來酒杯在“神”的手里,不在人的手里,現在應該讓酒杯從神的手里回到人的手里,我們要做一個酒的文藝復興運動。
文藝復興運動必須以人為本,酒行業的以人為本就是要尊重消費者,讓酒回到酒本身。
中國酒行業里出現了很多釀酒大師,全世界的大師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就是這個人很寂寞,他只有一個陪伴,就是他所熱愛的那件事陪伴了他一輩子,甚至是陪伴了一個家族幾代人。這部分人原來躲在品牌后面,在幕后,現在我們想把釀酒大師身上的工匠精神給挖掘出來,推廣出去。
釀酒大師是一個群體,評過的,沒評過的,國內的,國外的,這個群體過去很少有人關注他們。我們把他們集中起來,做成一個平臺,為釀酒大師提供一個精神傳承、技藝傳播、人格弘揚的平臺。這個平臺以前沒有人做過,全世界都沒有一個以釀酒大師為主題的藝術館,我們來做也不是因為靈感閃現或一拍腦門,而是在分析了中國酒行業乃至世界酒行業后,認為應該把釀酒的工匠精神作為酒文化的一個核心點。
白酒是擁有非常完整的自主知識產權的,文化傳承了那么多年,和國外的那些世界知名品牌相比,一點都不差。我們希望把它(國際釀酒大師藝術館)做成一個中國的酒文化地標,甚至是世界酒文化地標。未來除了中國釀酒大師,也會有國外的家族、產區、協會,在大師的統率下進駐大師藝術館。
魏琳:目前已有多少大師進駐?
寧小剛:藝術館已經向領袖型、創新型企業和大師開放入駐,我們視他們為創始成員。四大名酒均已確定,季克良是我們名譽館長。季老一聽說這件事,還沒等我詳細介紹,一下就意識到這個藝術館的意義在哪里。他當時的原話是,“你們這件事情為中國酒行業做了一件大事,好事,功德無量的事”,所以也欣然接受了名譽館長的聘任。
魏琳:除四大名酒外,還有其他大師要進駐么?對釀酒大師的選擇標準是什么?
寧小剛:(大師標準)是從釀酒的第一線成長起來的,或者在釀酒的科學研究上成長起來的,也可能是對整個地區釀酒行業工藝提高、科技進步、市場發展做出別人不可替代作用的人,在經營方面對整個酒業發展有巨大的、不可替代貢獻的人,同樣值得尊重。
其他的(釀酒大師)正在規劃,我們準備在釀酒大師藝術館里設置20個大師工作室,包括個人工作室和綜合工作室,比如白酒工作室、黃酒工作室、葡萄酒工作室等。設置工作室不是讓大師到這里來工作,而是比較完整地讓中外消費者感受到大師的思想、技藝傳承、對非物質文化的理解和創作成就等,它是一個對話的窗口,讓釀酒大師、品牌和消費者零距離對話。
我們也會每年不定期地組織大師到藝術館來,和消費者講酒,講酒文化,分享釀酒心得,讓消費者去感受大師作品的美妙。
魏琳:目前藝術館的運營模式是藝術跨界定制+互聯網+實體體驗,為什么會這么設置?
寧小剛:這不僅是時代的要求,也是釀酒大師藝術館推廣的要求。我們有位股東是屬于互聯網金融界,在這個行業里非常有影響力和成就,他進來后,釀酒大師藝術館少不了有互聯網基因,未來互聯網這塊,包括眾籌、拍賣、電子商務,我們肯定是要做的。大師作品畢竟有限,那我們還會有一些產品屬于大眾分享,通過向企業標準化定制,在體驗館體系中做。
藝術館和體驗館是屬于大體系下的兩個體系,北京的藝術館就是做限量的大師作品,體驗館會在全國設很多點。每一個點都是獨立的,相當于我們從互聯網深入到線下的一個觸角。通過這個觸角去尋找市場需求,征集我們這些定制產品的粉絲,然后為習慣用移動互聯或互聯網購物的群體提供一種線下的體驗,這是針對大眾的。
目前藝術館是有三方面的合伙人,互聯網金融是一方面,我是屬于文化和藝術,還有一方面原來是做傳統實體經營,我們這個搭配有點意思。
魏琳:作為主要發起人,你是怎么說服另外兩位一起來做這件事的?
寧小剛:基本上不用說服,一拍即合。比如互聯網金融方面的合伙人李竹,他是一位天使投資人,有個天使茶館天天爆滿,很多創業者拿著厚厚的商業計劃書去講自己的投資項目,唯獨這個項目沒有提供一張紙片,跟他一談就一拍即合,表示要參與,作為創始合伙人。傳統經營方面的合伙人方翔,原來一個單品可以賣到十幾個億,跟他一談也是一拍即合,他原來那塊連鎖就由釀酒大師藝術館接過來,改造成釀酒大師體驗館。
歷史很崇高,但應該安息
魏琳:你們有一條招聘啟事,上面說“行業是老的,我們是新的”,這里的“老”和“新”是指什么?
寧小剛:我們在招聘時跟所有人都講,恭喜你一腳踏進了一個全新的事情里來,釀酒大師藝術館在全世界都沒有先例,你是新人我也是新人,我們都沒做過這件事情。
過去酒行業一直講概念,有段時間概念橫行,后來也講酒文化,但很多說法是夾生飯,或者根本就講偏了。我曾經說過,很多酒文化就是在刨祖墳,一直在說歷史上有什么,背著墓碑跳舞,很沉重。歷史是好東西,好東西把它供起來就行了,不要背在身上,背著墓碑奔跑能跑出速度么?酒行業里發展速度快的,反而是不講歷史的,比如洋河、郎酒等,它很輕松,沒有包袱。未來釀酒大師藝術館要講什么,我們在這方面也會進行一些思考。
魏琳:去年12月7日凌晨1:56,你發了一條微信說,“明年,做一件從來沒做過的事情,給過去和未來一個交代”。這件事是指藝術館么?
寧小剛:對,這說的就是釀酒大師藝術館這件事。實際上對過去的交代,就是重新去梳理那些歷史。
魏琳:這里的“過去”不僅是指你的過去,也是指行業的?
寧小剛:我不敢去做行業的歷史,我們沒有那個能力,只能在釀酒大師所涉及到的這個層面的歷史,我們還給歷史,讓歷史安息,不去打擾它。尤其不要把歷史從墳墓里挖出來,刨祖墳,其實也是對歷史的不尊重。歷史上留下來的這些東西是給歷史上那些人吃喝享用的,不是給你的,你是現代的。讓歷史在你的背后,你得往腳下看,往前面看。
在這樣一種環境中,釀酒大師藝術館在以后的運營中,會更多地體現我們的想法、思想,歷史在我們這里非常崇高,但應該安息,我們給現在的人創造文化的價值、藝術的價值、精神的價值,而且這種價值可能會衍射到未來。歷史是回不去的,回不去的地方就別回過頭去了,它可能成為你背后的支撐,很強有力的支撐。
釀酒大師藝術館也會跟行業里很多同行做更多交流,相信也會有志同道合的。我們會和志同道合的企業合作。釀酒大師藝術館體量有限,不可能所有企業都進來,20個工作室肯定不夠用,未來一旦突破20個,可能釀酒大師藝術館就會成為一個平臺,大家都在上面跳舞,我們提供舞臺,看哪些節目可以上來,哪些演員可以上來,而不是我們自己去做演員。
人、精神、分享
魏琳:你曾說“工匠精神”就是自己陪伴自己,做一件喜歡的事情,用一生的時間。這里面有你自己的寫照么?
寧小剛:不叫寫照,應該說自己有這種同感。做一件事如果三心二意,沒有一個人能做出來,很多工匠他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未來會成什么,他只知道這件事要做好,不厭其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年年如此,工匠精神就在內心扎根了。他可能遇到過很多誘惑,但都抗拒住了,或視而不見,他只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魏琳:酒行業大師或擁有“工匠精神”的人多么?
寧小剛:不多,很多人想掙快錢,發橫財,但這個行業里有工匠,而且很多工匠有精神,有這一小撮不行,得有很多,每個企業都得有。有些酒企可能在別的行業掙了錢,看到其他行業不景氣了,酒能掙錢就進來,掙錢沒錯,但沒有工匠精神掙不了長久的錢。沒有工匠精神的人投身酒行業,做一段時間他就會跑。在酒這個事情上,不可能留下可以傳世的東西,哪怕你做了再華貴的包裝,它只是個殼。
魏琳:今年3月份你去了秦含章秦老家里,當時是為什么而去?
寧小剛:就是想去看看她,原來沒去看過他,107歲了,老爺子,他應該是工匠精神的代表,沒有任何目的我就是想去看看這個人。我覺得秦老是釀酒大師和工匠精神的典型代表,他這一輩子從學生時候就開始學釀造,一直到現在,當年拿著庚子賠款出去留學,學成歸來又一輩子在酒行業。
魏琳:他家是什么樣子?
寧小剛:非常簡樸,就是普通的居民樓,原來機關事業單位那種,很小,就這么一個小房間里,一個沙發一張長條桌,還不是方桌,只能擺下這兩樣東西,就這么簡單,一輩子很清淡,但很講究。每日飲食,早晨吃什么,豆類吃幾顆,喝什么咖啡、黃酒,都由夫人索穎安排,非常講究,秦老馬上108歲了,聲如洪鐘,還可以參加社會活動,他都說了,釀酒大師藝術館開館時他要到場。
魏琳:在3月24日的藝術館發布會上,有一段VCR里秦老對季老的贊譽。這是特意錄的么?
寧小剛:我本來是去給他拍照,因為釀酒大師藝術館以后肯定會有他的肖像,而且是巨幅肖像。當我說起“釀酒大師”這個詞時,他突然提起季克良來,就說了這段話,但當時我沒有錄。我覺得這話太有意義了,就請秦老重新說了一遍,第二遍說得比第一遍還好,聲情并茂。就是這29秒的錄像把季老弄得差點哭了,我看到他眼睛紅了,眼淚含著。那場活動后我送季老離開,他說如果我不下來,眼淚就流下來了。
秦老這段視頻,也很清楚地告訴大家未來釀酒大師藝術館要做的是什么,是情懷,釀酒大師的情懷,消費者的情懷,讓人感動,打動人心。
魏琳:前段時間,毛照顯和陶家馳兩位老前輩先后離世,可能也提醒了我們,大師資源其實是處于一個并不太穩定的狀態,雖然年輕一代也在成長,但衰老的速度可能會更快,你會有這樣的擔憂么?
寧小剛:沒法擔憂,本來就是自然規律,但可以做一些事情去搶救。釀酒大師藝術館對于正在往大師路上成長的這一批年輕人,會起到榜樣的作用,F在也有一些非常年輕的釀酒人,技藝高強,如果他們能夠沉下心,堅持在酒行業,以后肯定也會成為釀酒大師。比如郎酒有個小伙子叫沈毅,28歲時已經是國家級評酒員,現在30多歲,他就可以靜下心來,眼里心里只有釀酒。
在釀酒大師藝術館,我們準備在大師作品的銷售中,建立一個釀酒大師獎勵基金,專門獎勵這些有作為、有抱負、能沉下心的年輕釀酒人。等釀酒大師藝術館做起來了,有一批釀酒大師會成為這些年輕釀酒人的榜樣。我們之所以要把釀酒大師從幕后請到前臺,讓他們變成明星,變成公眾人物,也是激勵年輕釀酒人。
中國酒業協會副秘書長宋書玉也是釀酒大師,也會在這里推廣他的釀酒心得,他說作品銷售的錢他一分不要,全部捐給釀酒大師獎勵基金。其他還有一些大師也會這樣做。這個獎勵基金就是激勵后人,有一個傳承的脈絡走下去。我們這輩子干不了釀酒了,但可以成為釀酒大師的吹鼓手,成為他們的推廣者。有了釀酒大師藝術館,我這輩子也肯定離不開酒行業了。
我之前十幾年一直在拍酒,如果說有一點工匠精神的話,可能這也是。這十幾年拍酒沒有任何目的,我就覺得在這個行業里頭,酒本身,特別是白酒,很多人認為它粗俗,沒文化。這些年我用視覺的形式去表現白酒,讓別人覺得白酒的文化很豐富,它很細膩,不是粗俗的,是祖先留下來的好東西,只不過被有些酒廠給玩壞了。
魏琳:現在除了藝術館之外,你的精力還用在哪些地方?
寧小剛:沒有其他精力了。哪天你看到我在做別的事,也是為了藝術館去做資源整合,整合更多資源。
魏琳:如果讓你用幾個詞來描繪這個藝術館,你會用什么詞?
寧小剛:人、精神、分享。這也是定制的關鍵詞。藝術的,就是精神的,由人創造,用來分享。這三個關鍵詞應該是釀酒大師藝術館的文化內核,經營內核,都是這三個詞。
魏琳:你覺得定制的魅力在哪里?
寧小剛:別人沒有,我有。就好比桌子上擺了很多禮物,讓你自己去選,和他親手把一件禮物送給你,哪個感覺更好?定制的需求和滿足也都是個體的覺醒,更照顧個人感受,更為人本。
以后在釀酒大師藝術館我還有個打算,想做一個陶藝工作室,消費者可以在老師指導下,自己做酒瓶,刻上名字,燒制出來裝上酒,有什么禮物比這個更能打動人心?這就是人本的東西,非常有自我代表性。個人的情感、審美、趣味都不一樣,都是個體的反映。
酒的文藝復興已有先兆
魏琳:國際釀酒大師藝術館的成立是要掀起一場以釀酒大師為核心的文藝復興,近期熱度比較高的巨剛眾酒也被一些人評價為正在掀起中國酒的文藝復興,你覺得中國酒的文藝復興時代已經來臨或者正在來臨了么?
寧小剛:我覺得現在已經有了先兆,但一定要把先兆公開化,或者把它變成一種趨勢。釀酒大師藝術館就是要做這件事情。先兆剛剛冒頭時如果沒有人去挖掘推廣,可能就會被人忽略,或是被其他浮躁的東西淹沒,我們希望把它放在應該有的平臺上去做。
魏琳:你曾經評價過巨剛眾酒,說他的眾籌黃酒為那些有才又不為俗市接納的設計師甚至藝術家們找到了一條出路。在你的個人經歷中,曾經有過不被俗市接納的設計或藝術么?
寧小剛:也有,我也做過平面設計師,原來也有過自認為很好的設計,但消費者還沒達到那種審美高度。后來我有反思:設計是用來干什么的?是幫助客戶創造銷售力,推動產品銷售的,設計再漂亮市場不喜歡就等于白搭。所以眼睛里要有消費者,一方面要迎合他們,一方面又要通過產品去影響消費者的審美或者說稍稍提拔他們的審美。
每個人都有審美追求,當他消費能力提升時,就愿意追求更高的審美。釀酒大師藝術館要做的酒的文藝復興,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去滿足消費者的審美追求。這種追求是立體的,不僅是眼睛、鼻子,而是全感官的,要滿足他們內心的追求。
魏琳:你說過釀酒大師藝術館是文化與生意的最好結合,藝術館的目標就是把文化或創意變現。
寧小剛:對,這也是一種互聯網思維,把內容變成服務,然后把服務變現。內容是不能直接變現的,當消費者能夠享受到服務時,就愿意買單。釀酒大師是一個內容,我們要把他變成服務,服務于人的精神。未來我們要通過藝術館這個平臺,把釀酒大師親手釀制的酒和幾十年的釀酒心得,介紹給一些高端消費者,或者有相同酒文化價值取向的消費者。我們做的不是奢侈品,而是藝術品。因為大師作品稀缺,它代表一個時代的最高釀酒水平,代表一個大師的最高釀酒水平,是值得擁有的。
之所以稱其為釀酒大師藝術館而不是博物館,因為博物館里的東西只能看,帶不走,不能分享,而藝術館里的東西是可以帶走的,就像畫廊里的畫,你喜歡是可以帶走收藏的。這是一個經營方面的考量。另一方面,我們覺得釀酒大師不是普通的工匠,而是藝術家,是要數十年的沉淀,才能將對火候、時間、方式的掌握精確到分毫,特別是酒體設計,需要舌頭非常敏感甚至是需要有一條偉大的舌頭才能完成,只有稱其為藝術才不覺得委屈。
釀酒與其他藝術創作不同的是,它是一個系統工程,需要不同工種的工人做基礎工作,所以釀酒大師實際上是一個群體的代表。
在釀酒大師藝術館,一切的東西,都不是博物館的概念,而是藝術館,它本身就是一個產品的創作中心,分享中心,推廣中心,或者說是文化的創作中心,傳播中心。
魏琳:5月份藝術館和中國酒業協會達成了合作?
寧小剛:是一種戰略合作,未來我們的合作單位會很開放,除酒業協會外,還可能會跨界聯合其他行業機構,比如收藏協會、珠寶協會、服裝協會、建筑師協會等。我們要建立大師與大師之間的對話機制,邀請跨界藝術家在這個平臺上和釀酒大師一起合作,做一些能夠傳世的,真正在藝術領域可圈可點的藝術品。比如貝聿銘,如果能把他的建筑設計思想放到一個酒瓶上,那會是一個什么樣的酒瓶?
我們和國內外、行業內外的思想界人士也做過溝通,他們也認為,眼下中國正處于快消時代,一切都在追求快速,這個時候更需要有人能沉下心,沉得住氣,把釀酒大師這個群體,把幾代釀酒人傳承的技藝變成可感、可以物化、可以享用、可以傳世的藝術品,讓它成為酒文化中的代表。
白酒讓老外接受是有路徑的
魏琳:你曾經說過,白酒讓老外接受是有路徑的,需要飲酒方式再精致一點。
寧小剛:對,我做過好幾次專題,請老外朋友們喝中國白酒,他們最開始是好奇怎么喝。其實就是酒具上講究一點,飲用的過程講究一點,就這么簡單,稍微精致一點講究一點,他們很容易接受的。一旦你精致了,他們認為中國白酒跟香水一樣,香氣很濃郁,給人帶來一種愉悅感,只要你不是那么粗魯地去喝白酒。
還有就是通過藝術。相比之下,從大眾來講,老外在藝術方面的感悟比中國人更敏感,更熱愛。中國白酒要是穿了一件藝術的外衣,他們就很容易接受。這也是為什么在2013年“世界上的職業”攝影大賽上,中國白酒能夠拿第一名,也就是找到了一種方式,用藝術來呈現中國白酒,同樣也會被老外接受。
魏琳:你現在經常會用手機拍照,以前也這樣么?
寧小剛:以前的手機沒法拍,現在智能手機攝影功能很強大,很方便,用什么工具非常不重要,怎么用才重要。
魏琳:你的攝影作品不僅僅是在運用鏡頭,還有很多創意和設計。
寧小剛:這就是怎么運用的問題,任何事情你要帶著心去做,做出來的東西就不一樣。
魏琳:你那些照片的靈感從哪里來?比如瀘州老窖紅曲清唱那組,一位花旦打扮的京劇演員,一手舉著酒杯,一手拿著雪茄。
寧小剛:靈感也是紅曲給我的,原來白酒都是白(無色)的,紅曲讓酒變成紅的,從視覺上是種創新。拍照過程中我也想要一種創新,京劇這種藝術形式是中國最傳統的,按照常理,花旦手上應該拿著紙扇,即便拿著酒杯也應該是陶瓷的。我想來點別的,跟京劇沒關系的,甚至是中國沒關系的,雪茄。就是一個小道具,如果把雪茄換成筷子,就不會引起人們注意。
當時拍照的時候連這個演員都反對,她怕師傅罵她,覺得太出格了,我說這不叫出格。國外對于這些照片是很能接受的,他們沒有思維定勢,在他們看來這都是藝術,所以我覺得中國白酒的國際化不是偽命題,是沒找到鑰匙。
魏琳:你曾經引用過龍應臺的一句話:所謂國際化,就是要用別人能夠理解的方式,告訴別人我們的不一樣。你覺得之前我們的文化表達不是他們能夠理解的方式?
寧小剛:對,很多酒企把國際化視為畏途,有人無可奈何地說中國白酒國際化是個偽命題。我覺得這不是偽命題,是沒找到途徑。
魏琳:你覺得這個路徑是什么樣的?
寧小剛:用文化和藝術來帶路,這是文化的角度;還有從科學的角度,找到一種外國人能夠接受的方式,特別是把白酒的理化指標說清楚;再有就是從生活的角度,把白酒弄精致了。
魏琳:你曾說:“我天真地以為世界能夠接受我的白酒攝影藝術作品,將來也會接受中國白酒。”為什么要用“天真”這個詞?
寧小剛:我就這么直觀地講,既然他們能夠接受白酒攝影,以后也能接受圖片里的白酒。很多科學的東西一定要天真地去想,你要沒有天真的想法,很多事情干不成。天真是一種大膽,但往往會招致批評。
用一輩子的生命做出幾輩子的事情
魏琳:你是瀘州人,故鄉瀘州在你的理解中是什么樣子?
寧小剛:瀘州是酒城,瀘州老窖是每個瀘州人的記憶。我過去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瀘州度過的,之所以我現在跟酒有關系,也是因為我跟瀘州有關系。
原來我是做教育的,2000年辭職來北京后做文化公司。2001年我們承辦了蓬萊和平頌國際青少年文化藝術節的美術書畫活動,和當地一位領導吃飯時,說起我是瀘州人,他覺得我對酒一定很熟悉,就介紹了當地一家葡萄酒企業。后來我就在北京推廣這款酒,結果遇到非典,掙的所有錢都虧進去了,但那個時候已經進了酒行業,就想堅持下去,包括后來做酒類媒體,現在做釀酒大師藝術館,在這個行業里堅持了這么長時間。
因為我是瀘州人,別人就認為我對酒肯定很熟悉,好像瀘州人血液里就應該流一點酒。
魏琳:是什么情況下開始做酒的攝影?
寧小剛:當時我在一家酒類雜志,有個酒模特欄目,從那時就開始拍酒。后來自己做雜志,也繼續拍,雜志里那些大片原來都是找北京一些時尚攝影師,后來我覺得自己也可以拍。那時候是需要時才拍,之后形成習慣。我覺得可以用攝影,用國際化的語言,時尚的語言來表達中國白酒或葡萄酒,用視覺來傳遞文化,就這么堅持下來。一開始是因為工作,后來成為習慣,之后變成喜歡。
魏琳:現在攝影對你來說,就是一種愛好么?
寧小剛:是愛好,但從另一角度,對我的工作也有很多促進。做釀酒大師藝術館,直接的原因可能也是和我的攝影有關。我最開始是想辦一個藝術館,里面就是掛釀酒大師攝影肖像,這是最開始的動意。后來,除了釀酒大師的肖像,還想做釀酒大師的酒,之后再慢慢豐富,和股東(那時還不是股東)碰撞時覺得有意思,決定一起做,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任何一件事情都是在過程中完善的。
魏琳:你的作品很有活力,很熱烈,這可能跟你的性格也有關系,你應該也是生命力很強的人,挺能折騰的。
寧小剛:我經常跟朋友講,我用一輩子的生命做出幾輩子的事情。當老師,做公務員,鄉長也做過,國家部委也進過,做過樂隊,彈電吉他、貝斯,做過陶吧、酒吧,葡萄酒公司、文化公司、俱樂部,人生的苦難和人生的繁華都經歷過。如今做釀酒大師藝術館,這些經歷對跨界整合是有很多幫助的。我一直不認為自己是藝術家,但一直和藝術家打交道,和他們之間沒有語言隔閡。
魏琳:藝術館對你來說算是又一次創業?
寧小剛:我把它稱為另一個起點,或是另外一件事情。我跟自己規定,每年要做一件這一輩子都沒做過的事情,但這不表示我見異思遷,我是指沒做過的事情。在釀酒大師藝術館里有很多這一輩子沒做過的事情,那我都得去做,還要做成做好。我發現在我有了這個想法后,我比原來快樂,比原來有激情,更樂于折騰。
魏琳:它會是你以后持續的事業么?
寧小剛:釀酒大師藝術館肯定是我以后一直持續做的事情,一直持續到我做不動了,或者做到有一個非常理想的人來接過去做。
魏琳:現在會感覺到累么?
寧小剛:累了就沒法折騰了,折騰是因為喜歡。能夠把喜歡變成樂趣的人,這一輩子都不會感覺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