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浩瀚大海,后來大?萁,陸地上升,留下滿地夾雜著海洋生物化石的沙土(Sand);然后大河流過,之后大河枯竭,留下一河床無數塊巨大的鵝卵石(Pebble)。許多年之后,這片貧瘠的土地種出了Grenache、Syrah、Mourvedre、Bourboulenc、 Cinsault、Carignan、Clairette、Picpoiul和Calitor這九種葡萄,當地人用它們釀酒,便釀出了Tavel產區的桃紅葡萄酒。
河海的枯竭,地質的變遷,需要漫長的時間,不是人力所為。站在法國南部南羅訥河谷(Rhone Valley)的AOC產區Tavel桃紅葡萄酒產區,我們已不再見遠古時代的水資源,然而Tavel的桃紅酒汲取了沙土與鵝卵石之精華化成粉色的流動液體,確實是千萬年后遠古水資源的另一種再現。
給我們講述Tavel神奇地質變遷的是法國著名地質學家Mr. Georges Truc老先生。在去Tavel的路上,司機不認路,嘗試了四個路口都沒去成。我們想打電話聯系Tavel的負責人問清路線,固執又好面子的法國司機卻又不讓我們這么做?蓱z的Mr. Georges Truc老先生,恐怕已以70歲高齡在南法冬天強勁的Mistral風中等了我們一個多小時……一翻折騰之后,終于見到了集學者的儒雅與嚴冬的考驗于一身的Mr. Georges Truc老先生。
其實Tavel除了有沙土與鵝卵石,還有坂巖(Limestone)。若從高空俯瞰Tavel,會發現它由三塊不同土壤的土地組成:左邊一塊是坂巖,中上一塊是位于紅色黏土之上的鵝卵石,右邊與下邊一塊是上新世的沙土(Pliocene Sand)。而這高空俯瞰的效果圖便是Mr. Georges Truc老先生發給我們的地圖。他第一個帶我們去看的土質是坂巖。
坂巖占了Tavel的40%,大概是100萬年前的土質。在坂巖土質的葡萄園上,Mr. Georges Truc老先生蹲下去,我們一群人則好奇地圍在他左右,只見他拿著一大塊坂巖,說:“這種白色像板一樣一塊塊的坂巖,易斷易碎。”我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他不知從哪里拿出一個小鋤頭往手中坂巖劈下去,看似堅硬的白石板立刻斷裂,并有粉屑狀物紛紛飛下,勢如削鐵如泥,實質上易如削豆腐。
“這里不僅只有坂巖這么簡單。若只有坂巖,也種不了葡萄。在這坂巖之下,還有這種黏土。”Mr. Georges Truc老先生蹲下去用小鋤頭刨坑,不一會就挖出一些紅褐色黏黏的泥土,“葡萄樹的生命源自于這種黏土,這種黏土富含養分如維生素和礦物質等,但葡萄樹又從坂巖那里汲取熱量,因為坂巖白天吸收熱量,晚上釋放熱量。你腳下的這塊土地,都是一層坂巖、一層黏土、一層坂巖、一層黏土地伸入到地底下。而葡萄樹的根并不是一直垂直向下地縱向延伸,而是在這間隔著坂巖和黏土的兩種土壤中先縱再橫,再縱再橫,因此它總體的趨勢是橫向發展。你眼前的這棵葡萄樹,它的根不在你腳下,很有可能在那排葡萄樹下面。”
說著,Mr. Georges Truc老先生指了指遠處另一排葡萄樹;我們的目光,也從眼前這棵葡萄樹轉移到遠處那排葡萄樹
“這種圓圓的干凈的黏土,”Mr. Georges Truc老先生繼續娓娓道來,“還可以吃。”說著,他把揉成一團的小圓粒黏土丟進嘴里津津有味地吃起來,我們瞠目結舌,瞬間風化。人在這時候很脆弱,勃艮第的修道士用嘴巴品嘗泥土是幾百年前的事,眾所周知,但親眼見到Mr. Georges Truc老先生把泥土吃進去,我們真的一時反應不過來。然而Mr. Georges Truc老先生不理我們的愕然,繼續說:“它干凈,富含養分,如鐵、錳,嚼起來就像絲綢般的面團。”同行的人有的也跟著嚼起了法國的這種泥土,體驗“絲綢般的面團”是什么感覺。我沒嚼,但揉著手中的小圓粒黏土,確實覺得它很干凈,扔掉后手上也不會留有任何泥土的痕跡。
Mr. Georges Truc老先生帶我們看的第二種土質是鵝卵石。其實這種鵝卵石跟教皇新堡的鵝卵石同樣都是石英石材質的鵝卵石,同樣來自200萬年前那條古老的大河。200萬年前是一個什么概念,我們無法體會,但站在這鵝卵石的葡萄園,這200萬年前遺留下來的鵝卵石,卻真實地呈現在我們面前。“你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最復雜。它既有鵝卵石,又有黏土,還有海洋化石。遠古時代這里是一片海洋,后來陸地上升,海洋消亡,留下一大堆海洋之沙和遠古海洋生物化石。爾后一條大河流過,河水沖來了大量鵝卵石和坂巖。一段時間后,大河枯竭,留下一河床的鵝卵石和坂巖。這導致氣候發生變化,坂巖全部被腐蝕風化,坂巖里富含的鎂、磷這兩種元素也隨之消失,但坂巖里富含的硅、鋁這兩種元素卻保留了下來融在這片黏土里。而這種石英石材質的堅硬鵝卵石沒被風化腐蝕,一直保留到現在衍生出這片葡萄田。Tavel的桃紅酒比一般的桃紅酒強勁濃郁,盲品時會讓人以為是紅酒,也正是因為得益于這些白天吸收熱量、晚上釋放熱量的鵝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