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是詩詞發展的高潮時期,經濟繁榮,穩定的社會環境誕生了許多著名的詩人和詞人,而在眾多的作品中,有一類是與酒有關,酒文化促進著文學的發展,詩詞又反過來表現酒文化,詩人和詞人們也在創作中不斷豐富和發展酒文化的內涵。
酒文化是指酒在生產、銷售、消費過程中所產生的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總稱。酒文化包括酒的制法、品法、作用、歷史等酒文化現象。既有酒自身的物質特征,也有品酒所形成的精神內涵,是制酒飲酒活動過程中形成的特定文化形態。酒文化作為一種特殊的文化載體,在文學作品里顯現的尤為突出,在詩詞中,酒成為一種表達感情的媒介,詩人和詞人們喜歡通過飲酒后的醉酒狀態來抒發自己內心感受。而當我們細察與酒有關的詩詞,可以發現,文人們借酒所表達的情思和蘊意無非以下四類:
1. 借酒表達對現實的不滿
余光中在《尋李白》中曾經這樣寫到——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剩下的三分嘯成劍氣。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
當理想與現實發生沖突和矛盾后,古人常常借酒澆愁,希望在酒的酣醉中麻醉自己,升華到酒醉的狀態,獨享暫時遠離現實的超然。這方面李白為最。 李白愛酒,這是人盡皆知的,尤其是那首《將進酒》,更是千古絕唱——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還,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這是何等的豪邁,雖然宣講的都是及時行樂,但細細品味其中的韻味,不難看出李白把心中積郁的苦悶付諸于酒中,發泄于詩中,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實則是詩人心中揮散不去的懷才不遇的感傷。
杜甫關于酒的詩句最有名的莫過于《登高》里“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登臺”二字是明點題面,情才因景而生。這兩句詞意精煉,含意極為豐富,敘述自己遠離故鄉,長期漂泊,而暮年多病,舉目無親,秋季獨自登高,不禁滿懷愁緒。尾聯進一步寫國勢艱危,仕途坎坷,年邁和憂愁引得須發皆白;而因疾病纏身,新來戒酒,所以雖有萬般愁緒,也無以排遣。
古人重陽節登高照例是要飲酒的,而詩人連這點歡樂也失去了。眾所周知杜甫嗜酒如命,但是為何本應該飲酒的日子卻不愿意喝酒呢,因為當時杜甫已經白發日多,護病斷飲,但是歸根結底還是時世艱難自己潦倒不堪。這樣,杜甫憂國傷時的情操,便躍然紙上。我自己認為不是杜甫真的嗜酒如命,而是當時國破家亡,自己又窮困潦倒不能濟世扶困,空有一番報國熱情卻無處抒發,從而只能借酒消愁但是愁上加愁,悲從中來只能提筆揮毫把自己的壯志和現實的悲涼強烈的對比記錄下來,讓我們產生強烈的共鳴。
2. 借酒表達友情
古人喜歡喝酒,喜歡和朋友約在一起暢飲闊談,一起游覽亭臺樓閣,“醉別復幾日,登臨遍池臺。”這句話出自《魯郡東石門送杜二甫》,是唐代偉大詩人李白于公元745年寫給偉大詩人杜甫的一首送別詩,全詩以情動人,以美感人,充滿了深情厚誼與詩情畫意。 “醉別復幾日,登臨遍池臺。何時石門路,重有金樽開。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徠。飛蓬各自遠,且盡手中杯。”沒有幾天便要離別了,那就痛快地一醉而別吧!兩位大詩人在即將分手的日子里舍不得離開可見李白對杜甫的深厚友情,不言而喻而又傾吐無遺。
杜甫和李白一樣,也是一名飲酒詩人,杜甫現存詩文1400多首,與酒有關的約有300首,占總數的21%,可以說,杜甫和李白不僅在詩歌創作上交相輝映,在飲酒上也是不相伯仲。杜甫和李白這兩位詩中泰斗曾經快樂地在一起豪飲,而且喝醉后同蓋一床被子,這記在杜甫的詩中:“醉眠秋共被,攜手日同行”《與李十二白同尋范十隱居》,李白和杜甫兩人騎馬去拜望一位隱士范十。
范十,是摯友朋友之間一種親熱的稱呼,就如同李白稱呼杜甫為杜二,杜甫稱呼李白為李十二一樣,在秋日無風之時,約上三兩好友相聚喝酒,李白在酒桌上和杜甫、范十豪飲的時候,講述路上的趣事,滿是輕松和愜意,酒中蘊含著他們的濃濃情誼,詩里有杜甫對真摯友情的珍惜,有心志共鳴的融洽,有對生命志向茫茫無歸的惆悵。
3. 借酒表達對生活的感悟
《江城子·夢中了了醉中醒》。
夢中了了醉中醒。只淵明, 是前生。走遍人間,依舊卻躬耕。昨夜東坡春雨足,烏鵲喜,報新晴。雪堂西畔暗泉鳴。北山傾,小溪橫。南望亭丘,孤秀聳曾城。都是斜川當日景,吾老矣,寄馀齡。
蘇軾以自己躬耕于東坡, 筑雪堂居之自比于晉代田園詩人陶淵明的斜川之游,這首詞雖然充滿恬靜閑適的田園趣味, 卻又不失蘇軾以往的豪放氣。該詞首句夢中了了醉中醒一反常理, 說只有醉中才清醒, 夢中才了然, 表達了憤世嫉情懷。此句與蘇軾提到的自比陶淵明形成呼應, 體現了蘇軾不僅能理解陶淵明飲酒的心情, 更是如同知己般深知自己如同陶淵明一樣,在夢中或醉中實際上都是清醒的。蘇軾在赤壁懷古中最后感嘆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多少風流人物和驚天駭事如今都隨風浪滔滔而去,今天站在這里回想那些往事,用什么來表達那些逝去的感情,只有默默奉上一杯酒,一切盡在杯酒之中。人的一生就像做了一場大夢,還是把一杯酒獻給江上的明月,和我同飲共醉吧。
如夢令( 昨夜雨疏風驟) 中寫到: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這首小令,有人物,有場景,還有對白,充分顯示了宋詞的語言表現力和詞人的才華。小詞借宿酒醒后詢問花事的描寫,曲折委婉地表達了詞人的惜花傷春之情,更惜自己那逝去的青春年華,語言清新,詞意雋永,令人玩味不已。濃睡和殘酒的意象愁腸難解,作者沉睡中卻又知道一夜風雨, 可見作者當時心情的低落憂郁,以至難以入眠。
宿醉醒來后忙問到海棠花可好?雖然沉郁卻仍惦記庭院里的海棠,可見詞人并未失去年少時對自然春色的熱愛。不幸的是,作者卻不再象當年那樣無憂無慮,生活的閱歷和打擊,失去親人的變故讓她對人生有了更深切的體會。在詞中便化成了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的含蓄和悲傷。從愛春到傷春,作者李清照的生命光因為酒的陪伴而更加濃郁。
4. 借酒表達愛情及相思
“纖纖新月掛黃昏,人在幽閨欲斷魂。箋素拆封還又改,酒杯慵舉卻重溫。燈花占斷燒心事,羅袖長供挹淚痕。益悔風流多不足,須知恩愛是愁根。”(《秋夜牽情》)在深閨之中,癡情的女人思念著心上人,因相思而寂寞,因寂寞而愁腸郁結,只能借助于酒來擺脫愁怨。再如“殢滯酒杯消舊恨,禁持詩句遣新愁。”(《訴春》);“如今獨坐無人說,撥悶惟憑酒力寬。”(《圍爐》);“涼生還又撩幽恨,留取孤樽對月開”(《夏雨生涼三首》其三)總之,婚后的他不再是少女時的開朗,不論是春夏秋冬還是白晝黑夜,總是帶著淚珠,難怪魏仲恭將其集命名為《斷腸集》。
魯迅在談到中國古代正統文學中的愛情描寫時曾經說過:“倘其囁嚅之中,偶涉眷愛,而儒服之士,即交口非之。”但朱淑真沖破流俗,大膽闖入了一般男子都諱莫如深的言情禁地,不僅在被稱為“詩余”的詞中,而且在被尊為正統的詩中大量而集中地描寫自己獨特的愛情經歷和婚姻生活,可見她的叛逆與不俗。